河山带砺

【泽琼】望关河

这篇文写提纲的时候本来只有后半部分,但是觉得太短了就瞎凑了前半部分。欢迎捉虫√

梗:王琼《过金城偕幸庵彭公登望河楼述怀》
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
七月的江南尚未褪尽盛夏的暑气,而兰州便已是一片秋高气爽、草黄马肥。兰州的名胜见证过太多的沧桑,连它脚下的一抔黄土,似乎都是千年前的尘埃。故而面对频仍的边事,望河楼岿然不动;面对两位司马际会于此,它也只是静默。

执壶的手早被时光磨出茧来,不复细腻的指掌贴上同样并不光滑的陶壶,压下一道茶线,稳稳地冲入杯里。

彭泽虚按上王琼沏茶的手,王琼便一抬腕,水流遽止,而茶汤才不过半盏,他只好也给自己斟了恰能覆住杯底的浅浅一口。

“久别重逢,当饮酒才是。”彭泽屈指叩了叩几案,仿佛真的不满一样,端起杯晃着,杯中的茶一圈一圈泛着涟漪。

“酗酒伤身。”拒绝得很直截,理由也很无趣。

“你是害怕罢?”彭泽想到曾经彻夜欢饮的王琼连酒都不敢摆出来,心里就愉悦极了,便凑近做了个两人都再熟悉不过的举动。他捏起王琼下颌,举杯就灌。杯中茶不多,已不算烫了,所以他灌得毫无顾虑。况且这与以前相比,又算什么?往常在朝时,彭泽常趁着酒兴,边含混不清地辱骂,边揪住王琼一杯一杯地强灌。那时灌进去的是奇烈的烧酒,正如其名,灼喉生疼,纵是海量,也奈不住一番折腾。

欣赏“奸邪”狼狈不堪的模样,大概很有趣吧?王琼这样揣测着,便温顺地仰脸任浓茶倾来,自唇沿、舌尖入喉,每一寸都是清香。

彭泽本有些讶异于他难得的安分,甫一松手,斑白的鬓角就猝不及防被人挑出一茎拽去,扯得发根一痛。可这样的报复,比起什么罢官遣还,不知要好上多少倍。

“幸庵,”王琼得意地丢掉那缕发丝,连吐出的每个字好像也是香气,“我今日来这儿,不是与你叙旧的。”

旧事尽是龃龉,有什么能叙呢?

“想请教幸庵临洮这边形势如何。”谈及正题,王琼便收敛好嬉笑,凝了神色。

彭泽双眼里闪过一道明亮,像是无数的韬略瞬间聚在这对眸子里,汇成夜尽时的曙光,又在一刹那被望河楼上爽利的秋风吹散。

“一介罪臣,不敢言兵”

意料之中的答案。

王琼忆起了自己获罪远戍绥德的那几年。

是因为兰州的朔气比绥德的还要粗砺硌骨,才把西北男儿的壮心、边地巨阃的豪迈,都揉碎成沙砾,从风的指缝中滤去么?

“老了——”王琼长长地喟叹一声。

“我没有,”哪知彭泽却拧了眉拍案而起,挑衅般矢口否定,“不如试试?”

王琼莞尔。

两人便下了楼,不远处是一片旷野,极目无垠。

“为彭部堂牵匹马来。”他吩咐道。

彭泽动容,他觉得王琼把这三个沉在水底的字眼咬得格外好听,字尾也没有勾着一缕笼络人心的狡黠。

一匹赭色的驯良骏马被亲兵牵上来。

他顺了顺马儿的鬣发,踩镫上马,稳执缰绳,双腿微夹马腹。骏马得了令,奋轻蹄,扬赤鬃,蹈着清朗秋风,小跑乃至疾奔起来。

王琼自然不愿过于落后,便跨上自己的坐骑,纵马骋足。

两道飞尘,数点蹄声,光与风迅速倒退,连时间似乎也在回流。双马上的二人,谁还有半点垂垂老矣之态?分明是在恣肆着、尽兴着,仿佛仍是最好的年华。

彭泽忽地挽缰勒马,王琼也跟着慢下来,按辔徐行了几步,而此时望河楼已被甩在身后很远。

这是两枚同样夺目的星辰,并肩立于西北天域之下,熠然生辉。

“晋溪,你看!”彭泽举鞭遥指。

王琼的目光顺着那个方向拉长,越过重沙漫烟,好像看到了涓涓雪水萦绕着河西之地的沃土,巍峨嘉峪雄倨于弥亘长城的尽头。

秋云千嶂,关河万里。

是一派好山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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